樂寫老師的教學隨筆

不知從何時開始，一大早進教室總會發現我椅子上有一團用過的衛生紙。

我直覺是班上的孩子惡作劇，於是私底下找了幾個早來的「親信」，幫我留意是誰一大早就靠近我的位置。

幾星期前，我一進教室，又在我的座位上發現一團用過的衛生紙。
親信偷偷的來告訴我：『我今天一大早來就看見老師椅子上有衛生紙，我不知道是誰放的。』
七點三十五分，當時班上孩子來不到一半。
我問：「誰剛剛靠近過我的位置？」
孩子不知我此問目的為何，自然有人舉起了手。
「你到我位置做什麼？」
『開...開窗戶。』
嗯，他看起來一臉忠厚，不像惡作劇之人。

此路不通，我換個問法：「剛剛有誰用過衛生紙？」
又有小朋友舉起手。糟糕，他嫌疑更大。
「你把衛生紙丟哪裡？」我有點不懷好意的問。
『垃圾桶啊！』孩子指著教室後方的垃圾桶。
「你剛剛有沒有靠近我的位置？」我的位置在教室前方。
『沒有。』
「確定？」
『嗯。』
還有同學為他作證，我「只好」相信了。

我私底下問了幾個資深老師，中年級的孩子是否敢這麼「大膽」，他們給我的答案莫衷一是。我更疑惑了，就我以往的經驗，孩子升高一年級，差異可能如此大嗎？
那些善良、純真會這麼快就消失？
不管如何，「尊師重道」低年級老師總該有教吧？

我到底對他做了什麼可怕的事，讓這孩子這麼恨我，竟然到藐視王法的地步？
唉......坦白說，面對這件事，我有點兒懊惱。
到底是誰啊？

後來，說也奇怪，接下來兩、三天，我的椅子上沒再出現衛生紙了。
就這樣相安無事的又過了四、五天。
心裡雖仍有疙瘩，卻苦無證據，只好說服自己不良行為已遏止便罷。而我的教學工作忙碌緊湊，這種被「戲弄」的不愉快，更容易被麻醉在繁複瑣碎的課程裡。

沒想到一星期後，「慘案」又來了。
一大早進教室，我的位置上又有衛生紙。
前些日子的不愉快完全湧上來，面對一而再、再而三的「藐視王法」，我有點兒氣惱--不，是「十分氣惱」。
我叫教室裡的孩子站起來，此時教室裡約莫10來個人。
一一看著他們的臉，心中猜想著「到底是誰？」
我心想，萬一找不到兇手，我便是為虎作倀，接下來兩年的師生生活該如何是好？

我當時是這樣告訴孩子的：「最近我常發現我的椅子上有用過的衛生紙，現在我不知道是誰放的？也不知道做這件事的人究竟有什麼目的？但我在電腦裡裝了攝影機，若是被我查到，我一定會通知家長、並請學務處處理！我現在心裡很難過、也很生氣，不過我還是想給犯人一個機會，放學前若是他自動偷偷的來向我承認，我就原諒他。」

我「好心」的舉了很多如何「委婉誠實告訴我、而不被同學發現」的好方法，無非是希望能查個水落石出。

十來個孩子紛紛坐下，一臉茫然。
我偷偷記下了這些「嫌疑犯」的號碼，仔細推敲著--究竟是誰？

我甚至偷偷約談了這當中的某個孩子，我質問他：「你老實說，是不是你？」
『不是。』
「你確定？」
『確定。真的不是我。』
「如果老師看了影片，查出是你怎麼辦？怎麼處罰？」
孩子愣了一下，說：『都可以啊......』
「都可以？那我要打十下喔！」我半威脅、半恐嚇。
『好啊。』

這不對勁，若是兇手應不至於如此冷靜。

於是我有點動搖，但還是忍不住再「加碼」：「那打二十下呢？」
『好啊。真的不是我。』
「嗯，好，沒事了，老師相信你。回去吧。」
『謝謝老師......』

唉，他雖然皮了點，但骨子裡還是老實人，不可能說謊卻面不改色的。
排除了他，還有誰？

我低下頭看了我腳邊的「御用垃圾桶」，赫然發現垃圾桶周圍也有散落的衛生紙團，顯然是從垃圾桶中翻出來的。

我知道兇手了--老   鼠！


天哪。那是中午和孩子用餐後，我擦拭餐具的衛生紙！
牠（們？）到我的垃圾桶玩耍！老天。
我突然恍然大悟，難怪有時有、有時沒有，因為我們不是天天用餐、老鼠也不是天天「光臨」哪！
我想起幾天前，隔壁班老師來問我教室是否有老鼠出沒的事，我還不假思索的告訴他「沒有」。

我回過神來，想起這一切的謎團，答案竟然如此簡單。
我活生生的被老鼠耍了。
天哪，我做了多可怕的事，我竟把孩子想得這麼卑劣，天哪。
我甚至還懷疑是班上小朋友？！
孩子那麼單純，我的心思竟然如此恐怖......

仔細想來，我好像常常如此。
事情還沒完成前，總會預想最糟的狀況，然後想盡辦法的避免、不允許任何錯誤的發生。

對待孩子，也是如此。
威脅總比期待多得多；擔心他們犯錯、闖禍，永遠比期待他們改善、轉變還要多。

我真是一個小心眼的老師啊。
不行，我要調整。

好在三年級的他們，自發的多，需要約束的地方少，
我的「疑心病」，比起先前在低年級任教的經驗，已經「好很多」了。
不過今日發生這件事，我仍需要深切反省。
我還有非常大的努力的空間。

孩子是天使，不要老把他們想成惡魔。阿門。
   


PS.我真的超級、超級害怕、討厭老鼠！抓也不是、不抓也不是。抓到了我只能尖叫；不抓牠，牠又太囂張--竟敢在太歲爺上動土。唉。